微篇小说 丨金丝镜里的烟火

■杨 信

      林夏盯着快递箱上的寄件人信息，手指无意识地在"匿名"两个字上摩挲。这是本月第三次收到神秘包裹，这次是整套进口维生素，附带手写卡片："注意身体，别总吃泡面。"娟秀的字迹透出年长者的稳重。

      "28楼的老太太？"她抬头望向天花板。自从三个月前帮独居的刘奶奶修过水管，老人就时常送来自制腌菜。可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和这张卡片截然不同。

      公司茶水间的百叶窗漏进一缕晨光，林夏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。几个同事正围着咖啡机窃窃私语："听说顾总监又把新来的实习生骂哭了？""可不是，上周市场部的方案被他当众撕了..."

      林夏的视线飘向走廊尽头紧闭的磨砂玻璃门。客户总监顾明远是公司出名的"冷面阎罗"，三十七岁未婚，永远穿着挺括的深灰西装，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像扫描仪般精准犀利。

      下班时突降暴雨，林夏躲进便利店。透明雨帘外，一抹深灰色身影举着黑伞匆匆走过。她看见顾明远在保健品货架前停留许久，最后拿了三盒中老年钙片走向收银台。

      "等等！"林夏冲进雨幕时，对方已经消失在拐角。她折返货架，突然注意到钙片包装盒上的防伪标签——和早上收到的维生素是同系列产品。

      次日的快递单验证了她的猜想。当看清寄件人处被水渍晕开的"顾"字时，林夏碰翻了咖啡。褐色液体在桌面上蜿蜒，像她此刻理不清的思绪。

      流言来得比雨季更突然。林夏在洗手间听见隔间外的议论："听说她周末从顾总监车上下来？""怪不得上次提案通过得那么顺利..."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她盯着镜子里泛红的眼眶，忽然想起那些匿名包裹里的便签。

      深夜加班时，顾明远破天荒敲响她工位："明早替我去医院送文件。"转身时，一张纸条轻飘飘落在键盘上："流丸止于瓯臾，流言止于智者。"

      消毒水气味弥漫的病房里，林夏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老人怔住。床头柜摆着拆封的钙片盒，玻璃板下压着张泛黄照片——穿学士服的女孩在樱花树下笑得灿烂，眉眼依稀能辨出刘奶奶的模样。

      "小夏来啦？"老人颤巍巍指向窗外，"明远说你在公司表现很好..."顺着她手指望去，住院部楼下花坛里，顾明远正弯腰搀扶拄拐的老人，深灰西装后背洇着汗渍，在阳光下晕开一片温柔的深蓝。

      回到公司，林夏把连夜整理的方案放在总监办公桌上。压在文件夹下的，是张浅蓝色便签："明天给您带早餐，香菇青菜包可以吗？"茶水间的窃窃私语仍在继续，她按下咖啡机的研磨键，轰鸣声里忽然想起那些匿名卡片上的字迹——原来冷硬的金丝眼镜，也能映出人间烟火的温度。

编辑：景旭